汽车22团-随李兆副部长巡视接兵情况——王发虎《戎马西域四十秋》之二十六

原创 王发虎

1974年11月上旬，新疆军区在四川、湖南、河南、河北、以及北京市接兵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按照军区首长指示，为了及时掌握接兵动态，协调各新兵师与当地政府的关系，军务部组织工作组去接兵所在省、市区进行巡视。李兆副部长、郭发祥参谋和我为一组，自四川、湖南、河南由南向北走；黄少义、于书福参谋自北京、河北、向南走，最后两个组在郑州集中。

11月23日，我与郭发祥、警卫员小王陪同李兆副部长乘座乌鲁木齐---北京70次列车离开了乌鲁木齐，11月25日到宝鸡下车，当晚住二十一军招待所。

李兆副部长，河南人，1944年入伍（14岁），穷苦子弟，自小在战争中成长，曾是抗日名将尤太忠的警卫员、作战参谋，五十年代初毕业于南京军事学院，任总参军训部参谋、陆七师参谋长等职。为人正直，作风泼辣，不摆架子，甚讲义气。

由于我们与李副部长是初次一起出差，彼此不甚了解，开始难免有些紧张。在我们经过三天的列车生活中，朝夕相处，交谈很是投机，大有相见狠晚之感。

李副部长很关心部属，我们一到宝鸡，他便要我与郭参谋回老家看看，我们甚是感动，但仍坚持以工作为重。次日，我们在二十一军军务处的协助下，先到宝鸡车站军运处安排了新兵运输计划，尔后游览了宝鸡市容，会见了李维藩等老战友，一切都在愉快中进行。

11月27日下午6时许，我与李副部长和警卫员小王乘火车到了四川绵阳（郭参谋留宝鸡具体落实车运计划），晚宿绵阳军供站2楼13号房间。

绵阳地区属于军区汽车三十团、兵团农八师现役团接兵范围，新兵团主要领导均已分散下去跑面，当晚由汽车三十团张参谋长和农八师后勤部王助理员汇报了当时接兵的主要情况。

次日上午，我们驱车到绵阳军分区，拜访了军分区领导，听取了军分区宋副司令、高副司令介绍当时的征兵情况：

新疆军区在绵阳地区共接兵3850名，其中高原兵1000名，分布在10个县里；新兵回运计划军分区有个具体报告，预计12月20日开始起运，也可能有所提前，根据四川省军区的大计划，有可能到18日即可起运。

这里的水果品种繁多。下午无事，我们在驻地附近信步走动，看到了水果店里摆满了橘、柑之类，我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一种叫柚子的水果。李副部长当即买了几个，要我品尝，谁知既酸又苦，难以下咽。看到他吃得那么如饥似渴，并给我讲了食用此物的许多好处，我终于鼓起勇气继续尝试，慢慢才体会到了一点韵味，这也是我接受新鲜事物的开始。

11月29日，我们到了成都军区，住军区大院内的小招待所。当晚，成都军区军务部设宴接待。

成都的初冬气候，既潮又湿，全身冰冷，下肢奇痒难忍，让人坐卧不宁。不象北方的气候那样大热大冷，室内又有御寒设备，这样不阴不阳，着实令人难过。但成都人待客非常热情周到，吃喝很是讲究。

11月30日上午，我们到新疆军区新兵一师驻地，听取了张玉廷师长、左政委的工作汇报，得知如下情况：

新兵一师打前站的接兵干部已先后于12---14日到达各点，后续接兵干部乘座的两个专列也于16---22日分别到达，接兵干部共计1379名。

新兵一师在四川共接新兵15600名，分布在绵阳、南充、达县三个地区。

人确实是可以笑死的，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当晚，李兆副部长与我应邀去成都军区军务部李副部长家吃饭，一切都在轻松愉快中进行。就在我们告别时，其夫人闻声从内室赶出相送，由于眼神不是很好，加上处于情急之中，抓住老头子的手大摇特摇，不能自已。当时由于事出意外，我与李兆副部长目睹此状，呆若木鸡，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笑又不敢笑，拦又不好拦。正在此时，还是成都的李副部长反应较快，他笑骂夫人：“你他妈的真是瞎了，握着我的手干吗！真是……”其夫人这才恍然大悟，松开了丈夫的手，很难为情地与我们一一握别。我们狠不得马上在那里消失，但成都李副部长硬是要坚持送我们到楼下，显然是想缓解当时的尴尬气氛。我俩尽量屏住呼吸，匆匆应景作别，待到拐过楼角之后，怎么也控制不住了，才开怀畅笑，几乎气绝！

12月5日，在协调完四川接兵工作之后，按照李兆副部长的意思，我们到了重庆十三军军部。据李副部长说，这里原来是西南军区的驻地，他过去在此工作有年，很有感情。我从他如数家珍般的介绍情况中，已经明显感受到了这一点。

我们下一站的目的地是长沙，李副部长计划从重庆坐轮船到武汉，意在通过长江三峡让我们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见见世面。但不巧的是当时几天轮船停运，我们只好改乘火车经贵阳、桂林、衡阳、株洲绕道长沙。沿途正遇蒙蒙细雨，在大雾缭绕之中欣赏了南国山水，并专程到韶山瞻仰了毛泽东主席故居。赶到长沙已经是12月7日下午7时许，好在湖南省军区早有安排，食宿不成问题，只是房间没有取暖设施，非常难奈。

12月9日上午，我们到湖南省征兵办公室了解情况，省军区刘副参谋长和军务处匡副处长热情接待了我们，介绍了如下情况：

湖南省征兵工作从11月25日---12月2日为宣传阶段；12月3日---13日为体检政审阶段；12月15日定兵，具体交接时间根据运输计划临时决定。

根据总后军交部规定，新兵运输计划的基本原则是：先（铁路）局内，后局外，先近后远；局内的全部用客车，每列不超过31节（50吨），42节（30吨），车长不超过160米；车运计划统一报总后军交部审批。

按照计划，湖南新兵于12月20日开始起运，1975年1月12日结束。

次日，我们到新疆军区新兵二师驻地，听取了丁师长、徐参谋长、周主任关于接兵情况的汇报，存在问题有：平江县有梅毒病，洞庭湖区有血吸虫病；株洲地区一个公社在新兵体检中发现有肝大3公分的，40%肝大2公分；新兵九团四营（昌吉军分区）接兵干部没带粮票，致全营新兵无粮票，团里给调整解决了10000斤，但因跨年度不能使用。

在我们协调解决了上述问题之后，于12月12日离长沙奔郑州。

在往郑州的列车上，李兆副部长非常开心，午饭在餐车上特别加了几个菜，要了一瓶葡萄酒对这一阶段的工作做了小小的庆祝。他说：“前一段时间，你们俩（指我与警卫员小王）一路之上对我照顾有加，这下到了郑州就看我的了，除了工作之外，保证让你们吃好住好玩好，让你们亲眼看看常香玉演出的《花木兰》，那才叫过瘾哩！”。

但是，火车到了郑州站之后（凌晨1时许），迟迟不见来人迎接，我们只好下车等候。眼见得车站已经人去场空，只剩下一辆破烂不堪的救护车停在那里，我几次想去问个究竟，但李副部长头摇得卜浪鼓似的说：“那怎么可能？等着就是了。”看到他那非常自信的样子，我们又坚持了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此时，只见一位穿着短大衣，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子从那个救护车上下来，畏缩着脖子向我们移动过来，没头没脑地发问：

“你们是从新疆来的吗？”

“干什么？”还没等我开口，李副部长警惕地回答。

“那位是新疆军区军务部的李部长？”

“这位就是，你是…”我感到此问有因，急忙上前应酬。

“我是河南省军区征兵办公室的，前来迎接李部长的。”

“车在那里？”李副部长问。

“这不就是！”这位戴鸭舌帽者指着那辆救护车说。

一切都明白了，我知道李副部长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便与警卫员小王拥促他上了汽车。一路之上，这救护车的“咕咕”之声高于一切，我们几乎无话可说，只希望尽快到宾馆安歇。

令人失望的是，这位接待人员竟然将我们安排在省军区招待所的地下室，李副部长大为光火，坚持要另找宾馆，最后我劝他暂时忍耐，希望次日得到调整。

次日上午，我们到河南省军区了解了如下情况：

新疆军区在河南省共接新兵5270名，分布在四个地区十个县。

当日下午5时许，郭参谋发祥自宝鸡到郑州，我们互通了情况。

晚饭前，我们所住的河南省军区第一招待所王所长来看望李副部长，说他刚从南阳出差返回，对于李副部长一行的如此安排，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又拍大腿又砸脑袋，大骂自己不是个东西，当即叫来管理人员大加训斥，我们只好尽力相劝。（实际情况我们最后弄清楚了，是因为上年新疆在河南接兵，拒征了‘后门兵’，此次是故意冷落我们，包括这位王所长也是在自导自演！）随即他们如劫持一般将李副部长搬进了二楼套间，并指示给我们调整房间。不幸的是，李副部长心脏病发作，我们即送当地驻军医院住院治疗。

在李副部长住院期间，主要由警卫员小王负责照顾，我与郭发祥先后到新兵三师、郑州铁路局军运处协调接兵工作，安排车运计划，并适时到医院看望，向李副部长做必要地工作汇报，李副部长再三为没能在郑州照顾好我们而道歉。

12月19日，我们陪同李副部长前往开封空降十五军某师，看望了正在那里接受培训的10名维吾尔族飞行员，这是当时任新疆军区第一政委的赛福鼎同志在我们临行前特别交代的一项任务。没想到的是，负责接待我们的该师副师长竟然是李副部长早年在南京军事学院的同班同学，因此，整个活动安排得非常的丰富多彩。

我们首先参观了空降兵空降训练的全过程，即与空降兵一起登机，自上而下地看他们一个接一个往下跳、开伞的情形；尔后再下飞机，乘车到预定降落地域自下而上地观察降落、触地、战术演练的过程。接着，还为我们表演了定点跳伞和花样跳伞，这让我们实在是大开了眼界。最后，我们还游览了开封名胜，晚饭后愉快返回了郑州。

12月20日，李副部长带我们去看望本部队务科副科长蔡大元的妻姐，给我留下了非常难忘的印象。

蔡之妻姐与其夫人判若两人，她既瞎又聋，既驼又瘸，既是小儿麻痹后遗症，又是满脸的大麻子，可以说，人之生长缺陷，几乎全部无情地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令人顿时产生同情怜悯之心。

我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强不息”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就在李副部长敲门搭腔时，蔡之妻姐便热情地惊呼：“李部长来了！请进！……”（李副部长两年前去过她家，她的记忆能力是多么惊人！），随之给我们指座、倒水，动作麻利的程度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个十足的盲人。环顾他们仅有一间的陋室，各种物件摆放有序，桌亮几洁；地面虽是普通砖块铺设，但干净如洗。

可见，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只要具备“自强不息”的这种精神，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在人们的生活实践中，千万不可以貌取人。往往在很多情况下，在生理上有缺陷的人，在学习方面就特别勤奋，在工作方面就特别上进，在生活方面就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在与人交往方面就特别谦虚谨慎。这实在值得我们常人深思，借鉴！

蔡之妻姐有四口之家，丈夫较她大20余岁，是一位清洁工人，有两个儿子尚年少读书，全家人仅靠其丈夫的微薄工资勉强度日。从她与李副部长的交谈中得知，丈夫与两个儿子利用业余时间拣一些破烂，生计尚可维持。丈夫工作勤勤恳恳，两个儿子好学上进，对未来光景充满信心。

李副部长是有备而来的，他将带来的一大包旧棉衣、棉被留了下来，并送上了我们同时带去的糖果之类。就在我们告别之际，他们的大儿子恰好放学回家与我们谋面，李副部长又说了些勉励的话，我们才泱泱离去。

对于蔡之妻姐全家，我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才对，最后请示李副部长同意，由其大儿子利用星期天的时间，代我们去南阳买了两桶香油（供本部人员春节分享），回来给报销了些出差费，聊补其学费之不足，在当时情况下，也算是尽了一点心意而已。

12月22日，于书福参谋由北京到了郑州，我们在一起汇总了情况之后，李副部长与警卫员小王去北京（李之夫人马秀英在北京医院手术），我们则于12月29日返回了乌鲁木齐。

（未完待续）